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荐读 | 柳夕浪:引导学生成为他自己

荐读 | 柳夕浪:引导学生成为他自己

文 / 柳夕浪

今天大家对“综合素质评价”这个词并不陌生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我们就引进了布鲁姆的教育评价理论以及教育目标分类学;本世纪初,学生成长记录、综合素质评价体系与普通高中新课程改革一并推出;2014年下半年,新一轮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启动,学生综合素质评价成为改革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可见,“综合素质评价”越来越成为一个“热词”。

但倘若要问:“评价”这个词会带来什么感觉?大家普遍感觉压抑。在日本,有研究者专门对此做过调查。调查中出现了很多类似“像天堂与地狱(因为有喜有忧)”“像拔牙、像吊桥(因为心里没有底)”的回答,甚至还有“像烧红的烙铁,因为会受到伤害,必须抛弃同情与怜悯”这样的体验[1]。可能不只在日本,在中国,甚至在整个东亚文化圈,许多人从评价想到考试,想到竞争,想到失落,甚至联想到“地狱”。“评价”何以让人产生这么多的负面体验?这恐怕与长期以来我们对评价工作的不当定位有关。

如何使评价变得让人喜欢,让更多的人能够亲近综合素质评价,需要每个人从根本上反思根深蒂固且习以为常的评价观念。

 

01

 

是指向过去,还是面向未来?

日常评价工作确实更多的是在跟“过去”打交道:对过去已经学过的东西进行复习检查,对已经走过的学习、生活经历进行总结回顾;对已经完成的作品、证书进行收集和整理,并据此做一个鉴定,归入档案……可评价绝不止于此。

人的成长充满着诸多的不确定性和无限可能性,对其评判是极富挑战性的难题。

人的发展有一个从潜在到显现的过程,一个各方面素质的孕育、显露、走向成熟的过程。可能某些方面的天赋较早地显露出来,而另一些方面素养的形成却是一个漫长、不断改进的过程,甚至贯穿于人的一生之中。关于人情绪、认知及社会性发展的生理基础——脑神经,传统的看法是幼儿时期差不多定型,而新近的研究表明并非如此。科学家们发现,相对于公交汽车司机,伦敦的出租司机拥有更大一点的海马体(方位定向中枢所在)[2]。如果大脑不使用,那么神经元硬件就会减少。人的经历、感觉、思想和行动会在大脑中留下痕迹。现代脑科学已对此给出非常清楚的解释:脑电波通过神经之间的连接在流动,神经腱通过这种方式发生改变,并将信息传输得更好。

青少年儿童的才能、素养更多地处在潜在状态。“认识你自己”,是每个人一生的重大课题,对成长中的孩子显得尤为重要,也更加困难。很多孩子不知道自己知道,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,或自卑,或自负,或最终被埋没,发不了光。

评价不是对孩子的过去给一个鉴定、贴一个标签,通常给孩子下结论都为时过早,它的要义在于促进学生的自我观察与自我分析,让他们发现自己的潜质所在、成长空间所在,并为之提供适当的舞台使其潜质能够显露、充分发挥出来,并由此得到提升。

现实中不只在政界、商界,而且艺术、学术领域一批精英在成年之后才“冒”出来,他们的可贵潜质在中小学时代并没有被发现、激发;或者他们的才能(如组织能力、交往能力等)有所显露,却不被教师认可,更谈不上得到成人欣赏,相反却因考试成绩不好而被视为“差生”。

人是可以不断超越自己的。对孩子的评断,首要是维护生命的尊严,对生命固有秩序及超越性本质保持应有的敬畏,不要轻易对成长中的孩子贴上这样或那样的标签。

 

02

 

是全面考核,还是关注个性?

提到“综合素质评价”,自然会想到人成长的各个方面:思想品德、学业水平、身心健康、艺术素养、社会实践等。不错,综合素质评价不同于人的某方面的素质测评(如体能测试、器乐演奏技能测评、数学水平考试等),所要面对的是整体的人,是对学生的整体发展状况进行观察、记录与分析,其内容范围涉及德智体美诸多方面。

但是,全面观察分析并不要求学生每个方面平均发展,每门功课都去争“优”,所谓“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”,而是为了把各方面的情况综合起来,进行比较分析,从中把握其优势、潜能、特点所在,将其不同于他人的个性特点揭示出来,引导其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学业、生活道路的目标。

生命的最高境界是选对舞台,选择适合自己的努力方向,然后尽情地发挥自己独特的才华和能力。

中小学课程改革与考试招生制度改革提供给学生越来越多的选学、选考的机会,提供给学生丰富多样的活动平台,学生的发展将面临着更多的机遇和挑战。如果学生缺乏一定的自我评价意识和能力,不知道该看重什么、能够做些什么、哪些方面还可以做得更好,在越来越多的机遇和选择面前,会变得更加焦虑、盲目、退缩。

综合素质评价本质上是帮助学生学会选择,在直面各种挑战中,观察并分析自己的长处,克服自己的不足,发现和培育自己的个性品质,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,扬长避短,成为独一无二的个体。

对综合素质的考察,应特别关注“社会实践”维度,关注学生在特定社会情境中的行为表现、特定实践任务的胜任情况,不只是发现社会现实中的问题,而且能分析解决这些问题,因为它是对德智体美几个方面要素的综合,是一个人品德、智力、体力、审美情趣的综合体现。

从成长的角度看,“社会实践”还是素质形成的基本途径。当前学校教育存在着关门读书、重复解题倾向,学生的生产劳动、社会实践被削弱了。将“社会实践”单列,是对当前学校教育薄弱环节的强化。

与此相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,综合素质并不是德智体美各方面素质的简单相加,也不只是停留在多方面、多角度看问题上,而是集中表现为在日常生活、生产劳动、社会实践中,分析、解决现实问题的情况,特别是分析、解决现实问题过程中体现出来的社会责任感、创新精神与实践能力。对综合素质的内容划分,为的是使评价内容更加明晰。现实生活中,人的综合素质是个整体,德智体美几个方面的素质不是孤立存在。

有一个例子,说的是某小学一年级招收了一个新生,这个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入学测试时,先用英语背了首诗;然后拿起《人民日报》,不带磕巴地读了篇社论;放下报纸,又拿起小提琴,有声有色地演奏了一段《梁祝》。据说,他还擅长电脑,汉字输入水平可以和打字员较量,简直是个“神童”。过了一学期,任课教师却发现,这个孩子的妈妈对孩子要求高,只要孩子参加的考试都要优秀,而且要拿第一。孩子的考试成绩不错,但身上缺少像其他孩子那样的朝气。有一次,这个“全能冠军”因为不会跳绳,怕体育测验,所以撒谎说肚子痛,躲在厕所里不去上课了。后来,老师一了解发现,这已经是第二次了[3]。如果这样的学习生活状况不改变,这个孩子今后会发生些什么?他的生活有多累?真不愿再想下去。

造成这样不良教育生态的原因之一就是成人脑中那套从“三好”到“五全”,到“全能”的考评体系。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不是挖空心思研制出一套“大而全”的指标体系,将学生游戏、学习、生活的所有方面都一一罩住,而是帮助学生在把握自身成长轨迹的基础上,选择符合实际的努力方向。

日常评价工作中对完整而统一指标体系过于执着地追求,容易将某些成人认定的标准异化为某种绝对不变、不容置疑、至高无上的“神圣形象”。孩子生活在每时每刻都感受到成人窥视、监督中,感受到无处不在、无所不能的“圣贤”压力,感受到学习生活的不堪忍受之重。

在人的发展问题上,与其强调发展的统一性,强调统一要求,不如关注德智体美几个方面发展的和谐性,关注内在世界及其与周围世界的和谐共生关系。

每个人的生命有自己的底色,同时也有与底色相协调的其他色彩,否则过于单调,没有了生气;生命活动有自己的主旋律,同时也有和声,有插曲,否则生命活动失却应有的律动、活力,成为无法忍受的“凝固的时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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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

 

是划分等级,还是识别类型?

 

当综合素质评价真正致力于发现每个学生的潜质,刻画出不同于他人的个性特质时,便会发现有血有肉的个性:有的孩子从小对昆虫表现出浓厚的兴趣;有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用小提琴有声有色演奏许多曲子;有的孩子善解人意,交往能力强;有的孩子在数学学习方面有独特的表现等。

“多把尺子衡量人”本来就是综合素质评价的应有之义。一旦我们把综合素质评价聚焦到整体的人,聚焦为对丰富多样的发展可能性评判,这样的评价必然以分类为主导:长于学术,还是长于技艺?善于沉思、独处,还是乐于交际、群居?富有想象力,还是务实行动?没有必要,恐怕也很难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。这样讲,并不排除从单个维度对人的某些方面的素质测评出高低。如对学生的某门学科学业水平、某种能力甚至某些方面的情感态度,均可开发出有一定信度、效度的测量工具,量出个水平高低来。

只是这类测评无论多么精确,都不能用来标注一个人的整体素质状况;同时,将这些单方面测评结果简单相加,也不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状态。

与社会分工相适应,评价既要分等,也要分类;既要分析,也要综合。如果说,单方面的素质测评重在分析,重在分等、分出水平的话,那么综合素质评价重在综合考察,重在把握发展方向、发展类型。两者各有侧重,同时又相互衔接,共同发挥在人才培养和选拔中的重要作用。

分等、分水平是一种评价思路和评价结果的呈现方式;分类,从类别中看出个性差异,也是一种评价思路和结果呈现方式,并且它比前者更为重要、更加迫切。

人的个性原本就是丰富多样的,每一个生命原本都可以占据自己应有的生态位,发挥自己特定的生态作用。不只是人,其他生命存在个体,从本体论意义讲都是平等的。只是受制于先天的遗传、群体的传统、习俗、制度以及个体选择意识和能力不足等,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适合的舞台。

综合素质评价帮助学生在对成长过程的观察、纪录与分析中,发现自我,培养个性,寻找适合自己的学业、生活和发展路径,使他们学会选择自己想做、能做,且社会需要的事情,并沉醉地做着,从中体验到成长的快乐,生活的幸福。

如此,综合素质评价也才不会是多余、无聊的,不那么压抑、恐怖,从而变得亲和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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